第七章 授谱-《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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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趣相投修为相若一同创制此曲实是千难万难了。此曲绝响我和刘贤弟在九泉之

    下不免时浩叹。”他说到这里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说道:“这是《笑傲江湖曲

    》的琴谱箫谱请小兄弟念着我二人一番心血将这琴谱箫谱携至世上觅得传人。”

    刘正风道:“这《笑傲江湖曲》倘能流传于世我和曲大哥死也瞑目了。”令狐冲躬

    身从曲洋手中接过曲谱放入怀中说道:“二位放心晚辈自当尽力。”他先前听说曲

    洋有事相求只道是十分艰难危险之事更担心去办理此事只怕要违犯门规得罪正派

    中的同道但在当时情势之下却又不便不允哪知只不过是要他找两个人来学琴学箫登

    时大为宽慰轻轻吁了口气。刘正风道:“令狐贤侄这曲子不但是我二人毕生心血之所

    寄还关联到一位古人。这笑傲江湖曲中间的一大段琴曲是曲大哥依据晋人嵇康的《广

    陵散》而改编的。”曲洋对此事甚是得意微笑道:“自来相传嵇康死后《广陵散》

    从此绝响你可猜得到我却又何处得来?”令狐冲寻思:“音律之道我一窍不通何况

    你二人行事大大的与众不同我又怎猜得到。”便道:“尚请前辈赐告。”曲洋笑道:“

    嵇康这个人是很有点意思的史书上说他‘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这性子

    很对我的脾胃。钟会当时做大官慕名去拜访他嵇康自顾自打铁不予理会。钟会讨了

    个没趣只得离去。嵇康问他:‘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说:‘闻所闻而来

    见所见而去。’钟会这家伙也算得是个聪明才智之士了就可惜胸襟太小为了这件事

    心中生气向司马昭说嵇康的坏话司马昭便把嵇康杀了。嵇康临刑时抚琴一曲的确很

    有气度但他说‘《广陵散》从此绝矣’这句话却未免把后世之人都看得小了。这曲子

    又不是他作的。他是西晋时人此曲就算西晋之后失传难道在西晋之前也没有了吗?”

    令狐冲不解问道:“西晋之前?”曲洋道:“是啊!我对他这句话挺不服气便去掘

    西汉、东汉两朝皇帝和大臣的坟墓一连掘二十九座古墓终于在蔡邕的墓中觅到了《

    广陵散》的曲谱。”说罢呵呵大笑甚是得意。令狐冲心下骇异:“这位前辈为了一琴

    曲竟致去连掘二十九座古墓。”只见曲洋笑容收敛神色黯然说道:“小兄弟你是

    正教中的名门大弟子我本来不该托你只是事在危急迫不得已的牵累于你莫怪莫怪。”转头向刘正风道:“兄弟咱们这就可以去了。”刘正风道:“是!”伸出手来两

    人双手相握齐声长笑内力运处迸断内息主脉闭目而逝。令狐冲吃了一惊叫道:

    “前辈刘师叔。”伸手去探二人鼻息已无呼吸。仪琳惊道:“他们……他们都死了?”令狐冲点点头说道:“师妹咱们赶快将四个人的尸埋了免得再有人寻来另生

    枝节。费彬为莫大先生所杀之事千万不可泄漏半点风声。”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

    道:“此事倘若泄漏了出去莫大先生自然知道是咱们两人说出去的祸患那可不小。”

    仪琳道:“是。如果师父问起我说不说?”令狐冲道:“跟谁都不能说。你一说莫大

    先生来跟你师父斗剑岂不糟糕?”仪琳想到适才所见莫大先生的剑法忍不住打了个寒

    噤忙道:“我不说。”令狐冲慢慢俯身拾起费彬的长剑一剑又一剑的在费彬的尸体

    上戳了十七八个窟窿。仪琳心中不忍说道:“令狐大哥他人都死了何必还这般恨他

    糟蹋他的尸身?”令狐冲笑道:“莫大先生的剑刃又窄又薄行家一看到费师叔的伤口

    便知是谁下的手。我不是糟蹋他尸身是将他身上每一个伤口都通得乱七八糟教谁也

    看不出线索。”仪琳吸了口气心想:“江湖上偏有这许多心机真……真是难得很了。”见令狐冲抛下长剑拾起石块往费彬的尸身上抛去忙道:“你别动坐下来休息

    我来。”拾起石块轻轻放在费彬尸身上倒似死尸尚有知觉生怕压痛了他一般。她执

    拾石块将刘正风等四具尸体都掩盖了向着曲非烟的石坟道:“小妹子你倘若不是为

    了我也不会遭此危难。但盼你升天受福来世转为男身多积功德福报终于能到西方

    极乐世界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令狐冲倚石而坐想到曲非烟

    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小小年纪竟无辜丧命心下也甚伤感。他素不信佛但忍不住跟着

    仪琳念了几句“南无阿弥陀佛”。

    歇了一会令狐冲伤口疼痛稍减从怀中取出《笑傲江湖》曲谱翻了开来只见全

    书满是古古怪怪的奇字竟一字不识。他所识文字本就有限不知七弦琴的琴谱本来都是

    奇形怪字还道谱中文字古奥艰深自己没有读过随手将册子往怀中一揣仰起头来

    吁了一口长气心想:“刘师叔结交朋友将全副身家性命都为朋友而送了虽然结交的

    是魔教中长老但两人肝胆义烈都不愧为铁铮铮的好汉子委实令人钦佩。刘师叔今天

    金盆洗手要退出武林却不知如何竟和嵩山派结下了冤仇当真奇怪。”

    正想到此处忽见西北角上青光闪了几闪剑路纵横一眼看去甚是熟悉似是本门

    高手和人斗剑他心中一凛道:“小师妹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过去一会儿便回来。”仪琳兀自在堆砌石坟没看到那青光还道他是要解手便点了点头。令狐冲撑着树枝

    走了十几步拾起费彬的长剑插在腰间向着青光之处走去。走了一会已隐隐听到兵

    刃撞击之声密如联珠斗得甚是紧迫寻思:“本门哪一位尊长在和人动手?居然斗得

    这么久显然对方也是高手了。”

    他伏低了身子慢慢移近耳听得兵刃相交声相距不远当即躲在一株大树之后向

    外张望月光下只见一个儒生手执长剑端立当地正是师父岳不群一个矮小道人绕着

    他快无伦的旋转手中长剑疾刺每绕一个圈子便刺出十余剑正是青城派掌门余沧

    海。

    令狐冲陡然间见到师父和人动手对手又是青城派掌门不由得大是兴奋但见师父

    气度闲雅余沧海每一剑刺到他总是随手一格余沧海转到他身后他并不跟着转身

    只是挥剑护住后心。余沧海出剑越来越快岳不群却只守不攻。令狐冲心下佩服:“师父

    在武林中人称‘君子剑’果然蕴藉儒雅与人动手过招也是毫无霸气。”又看了一会

    再想:“师父所以不动火气只因他不但风度甚高更由于武功甚高之故。”岳不群极少

    和人动手令狐冲往常见到他出手只是和师母过招向门人弟子示范那只是假打此

    番真斗自是大不相同;又见余沧海每剑之出都出极响的嗤嗤之声足见剑力强劲。令

    狐冲心下暗惊:“我一直瞧不起青城派哪知这矮道士竟如此了得就算我没受伤也决

    不是他对手下次撞到倒须小心在意还是尽早远而避之的为妙。”又瞧了一阵只见

    余沧海愈转愈快似乎化作一圈青影绕着岳不群转动双剑相交声实在太快已是上一

    声和下一声连成一片再不是叮叮当当而是化成了连绵的长声。令狐冲道:“倘若这几

    十剑都是向我身上招呼只怕我一剑也挡不掉全身要给他刺上几十个透明窟窿了。这矮

    道士比之田伯光似乎又要高出半筹。”眼见师父仍然不转攻势不由得暗暗担忧:“这

    矮道士的剑法当真了得师父可别一个疏神败在他的剑下。”猛听得铮的一声大响余

    沧海如一枝箭般向后平飞丈余随即站定不知何时已将长剑入鞘。令狐冲吃了一惊看

    师父时只见他长剑也已入鞘一声不响的稳站当地。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令狐冲竟没

    瞧出到底谁胜谁败不知有否哪一人受了内伤。

    二人凝立半晌余沧海冷哼一声道:“好后会有期!”身形飘动便向右侧奔去。岳不群大声道:“余观主慢走!那林震南夫妇怎么样了?”说着身形一晃追了下去

    余音未了两人身影皆已杳然。令狐冲从两人语意之中已知师父胜过了余沧海心中暗

    喜他重伤之余这番劳顿甚感吃力心忖:“师父追赶余沧海去了。他两人展开轻功

    在这片刻之间早已在数里之外!”他撑着树枝想走回去和仪琳会合突然间左树

    林中传出一下长声惨呼声音甚是凄厉。令狐冲吃了一惊向树林走了几步见树隙中隐

    隐现出一堵黄墙似是一座庙宇。他担心是同门师弟妹和青城派弟子争斗受伤快步向那

    黄墙处行去。离庙尚有数丈只听得庙中一个苍老而尖锐的声音说道:“那辟邪剑谱此刻

    在哪里?你只须老老实实的跟我说了我便替你诛灭青城派全派为你夫妇报仇。”令狐

    冲在群玉院床上隔窗曾听到过这人说话知道是塞北明驼木高峰寻思:“师父正在找

    寻林震南夫妇的下落原来这两人却落入了木高峰的手中。”只听一个男子声音说道:“

    我不知有甚么辟邪剑谱。我林家的辟邪剑法世代相传都是口授并无剑谱。”令狐冲心

    道:“说这话的自必定林师弟的父亲是福威镖局总镖师林震南。”又听他说道:“前

    辈肯为在下报仇自是感激不尽。青城派余沧海多行不义日后必无好报就算不为前辈

    所诛也必死于另一位英雄好汉的刀剑之下。”

    木高峰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说的了。‘塞北明驼’的名头或许你也听见过。”林震南道:“木前辈威震江湖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木高峰道:“很好很好!威

    震江湖倒也不见得但姓木的下手狠辣从来不善心想来你也听到过。”林震南道

    :“木前辈意欲对林某用强此事早在预料之中。莫说我林家并无辟邪剑谱就算真的有

    不论别人如何威胁利诱那也决计不会说出来。林某自遭青城派擒获无日不受酷刑

    林某武功虽低几根硬骨头却还是有的。”木高峰道:“是了是了是了!”

    令狐冲在庙外听着寻思:“甚么‘是了是了’?嗯是了原来如此。”果然听

    得木高峰续道:“你自夸有硬骨头熬得住酷刑不论青城派的矮鬼牛鼻子如何逼迫于你

    你总是坚不吐露。倘若你林家根本就无辟邪剑谱那么你不吐露只不过是无可吐露

    谈不上硬骨头不硬骨头。是了你辟邪剑谱是有的就是说甚么也不肯交出来。”过了半

    晌叹道:“我瞧你实在蠢得厉害。林总镖头你为甚么死也不肯交剑谱出来?这剑谱于

    你半分好处也没有。依我看啊这剑谱上所记的剑法多半平庸之极否则你为甚么连青

    城派的几名弟子也斗不过?这等武功不提也罢。”

    林震南道:“是啊木前辈说得不错别说我没辟邪剑谱就算真的有这等稀松平

    常的三脚猫剑法连自己身家性命也保不住木前辈又怎会瞧在眼里?”

    木高峰笑道:“我只是好奇那矮鬼牛鼻子如此兴师动众苦苦逼你看来其中必有

    甚么古怪之处。说不定那剑谱中所记的剑法倒是高的只因你资质鲁钝无法领悟这才

    辱没了你林家祖上的英名。你快拿出来给我老人家看上一看指出你林家辟邪剑法的好

    处来教天下英雄尽皆知晓岂不是于你林家的声名大有好处?”林震南道:“木前辈的

    好意在下只有心领了。你不妨在我全身搜搜且看是否有那辟邪剑谱。”木高峰道:“

    那倒不用。你遭青城派擒获已有多日只怕他们在你身上没搜过十遍也搜过八遍。林

    总镖头我觉得你愚蠢得紧你明不明白?”林震南道:“在下确是愚蠢得紧不劳前辈

    指点在下早有自知之明。”木高峰道:“不对你没明白。或许林夫人能够明白也未

    可知。爱子之心慈母往往胜过严父。”林夫人尖声道:“你说甚么?那跟我平儿又有甚

    么干系?平儿怎么了?他……他在哪里?”木高峰道:“林平之这小子聪明伶俐老夫一

    见就很喜欢这孩子倒也识趣知道老夫功夫厉害便拜在老夫门下了。”林震南道:“

    原来我孩子拜了木前辈为师那真是他的造化。我夫妇遭受酷刑身受重伤性命已在顷

    刻之间盼木前辈将我孩儿唤来和我夫妇见上一面。”木高峰道:“你要孩子送终那

    也是人之常情此事不难。”林夫人道:“平儿在哪儿?木前辈求求你快将我孩子叫

    来大恩大德永不敢忘。”木高峰道:“好这我就去叫只是木高峰素来不受人差遣

    我去叫你儿子来那是易如反掌你们却须先将辟邪剑谱的所在老老实实的跟我说。”林震南叹道:“木前辈当真不信那也无法。我夫妇命如悬丝只盼和儿子再见一面

    眼见已难以如愿。如果真有甚么辟邪剑谱你就算不问在下也会求前辈转告我孩儿。”

    木高峰道:“是啊我说你愚蠢就是为此。你心脉已断我不用在你身上加一根小指头

    儿你也活不上一时三刻了。你死也不肯说剑谱的所在那为了甚么?自然是为了要保全

    林家的祖传功夫。可是你死了之后林家只剩下林平之一个孩儿倘若连他也死了世上

    徒有剑谱却无林家的子孙去练剑这剑谱留在世上对你林家又有甚么好处?”林夫人

    惊道:“我孩儿……我孩儿安好吧?”木高峰道:“此刻自然是安好无恙。你们将剑谱的

    所在说了出来我取到之后保证交给你的孩儿他看不明白我还可从旁指点免得像

    林总镖头一样钻研了一世辟邪剑法临到老来还是莫名其妙一窍不通。那不是比之

    将你孩儿一掌劈死为高么?”跟着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响显是他一掌将庙中一件大物劈得

    垮了下来。林夫人惊声问道:“怎……怎么将我孩儿一掌劈死?”木高峰哈哈一笑道:

    “林平之是我徒儿我要他活他便活着要他死他便死了。我喜欢甚么时候将他一掌

    劈死便提掌劈将过去。”喀喇、喀喇几声响他又以掌力击垮了甚么东西。林震南道:

    “娘子不用多说了。咱们孩儿不会是在他手中否则的话他怎地不将他带来在咱们

    面前威迫?”

    木高峰哈哈大笑道:“我说你蠢你果然蠢得厉害。‘塞北明驼’要杀你的儿子

    有甚么难?就说此刻他不在我手中我当真决意去找他来杀难道还办不到?姓木的朋友

    遍天下耳目众多要找你这个宝贝儿子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林夫人低声道:“相

    公倘若他真要找我们儿子晦气……”木高峰接口道:“是啊你们说了出来即使你夫

    妇性命难保留下了林平之这孩子一脉香烟岂不是好?”林震南哈哈一笑说道:“夫

    人倘若我们将辟邪剑谱的所在说了给他听这驼子第一件事便是去取剑谱;第二件事

    便是杀咱们的孩儿。倘若我们不说这驼子要得剑谱非保护平儿性命周全不可平儿一

    日不说这驼子便一日不敢伤他此中关窍不可不知。”

    林夫人道:“不错驼子你快把我们夫妇杀了罢。”令狐冲听到此处心想木高峰

    已然大怒再不设法将他引开林震南夫妇性命难保当即朗声道:“木前辈华山派弟

    子令狐冲奉业师之命恭请木前辈移驾有事相商。”木高峰狂怒之下举起了手掌正

    要往林震南头顶击落突然听得令狐冲在庙外朗声说话不禁吃了一惊。他生平极少让人

    但对华山掌门岳不群却颇为忌惮尤其在“群玉院”外亲身领略过岳不群“紫霞神功”

    的厉害。他向林震南夫妇威逼这种事情自为名门正派所不齿岳不群师徒多半已在庙外

    窃听多时心道:“岳不群叫我出去有甚么事情相商?还不是明着好言相劝实则是冷嘲

    热讽损我一番。好汉不吃眼前亏及早溜开的为是。”当即说道:“木某另有要事不

    克奉陪。便请拜上尊师何时有暇请到塞北来玩玩木某人扫榻恭候。”说着双足一登

    从殿中窜到天井左足在地下轻轻一点已然上了屋顶跟着落于庙后唯恐给岳不群

    拦住质问一溜烟般走了。令狐冲听得他走远心下大喜寻思:“这驼子原来对我师父

    如此怕得要死。他倘若真的不走要向我动粗倒是凶险得紧。”当下撑着树枝走进土

    地庙中殿中黑沉沉的并无灯烛但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半坐半卧的倚傍在一起当即

    躬身说道:“小侄是华山派门下令狐冲现与平之师弟已有同门之谊拜上林伯父、林伯

    母。”

    林震南喜道:“少侠多礼太不敢当。老朽夫妇身受重伤难以还礼还请恕罪。我

    那孩儿确是拜在华山派岳大侠的门下了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音已然颤。岳不群

    的名气在武林中比余沧海要响得多。林震南为了巴结余沧海每年派人送礼但岳不群等

    五岳剑派的掌门人林震南自知不配结交连礼也不敢送眼见木高峰凶神恶煞一般但

    一听到华山派的名头立即逃之夭夭自己儿子居然有幸拜入华山派门中实是不胜之喜。令狐冲道:“正是。那驼子木高峰想强收令郎为徒令郎执意不允那驼子正欲加害

    我师父恰好经过出手救了。令郎苦苦相求要投入我门师父见他意诚又是可造之材

    便答允了。适才我师父和余沧海斗剑将他打得服输逃跑我师父追了下去要查问伯

    父、伯母的所在。想不到两位竟在这里。”林震南道:“但愿……但愿平儿即刻到来才好

    迟了……迟了可来不及啦。”令狐冲见他说话出气多而入气少显是命在顷刻说道:

    “林伯父你且莫说话。我师父和余沧海算了帐后便会前来找你他老人家必有医治你

    的法子。”

    林震南苦笑了一下闭上了双目过了一会低声道:“令狐贤弟我……我……是

    不成的了。平儿得在华山派门下我实是大喜过望求……求你日后多……多加指点照料。”令狐冲道:“伯父放心我们同门学艺便如亲兄弟一般。小侄今日更受伯父嘱咐

    自当对林师弟加意照顾。”林夫人插口道:“令狐少侠的大恩大德我夫妇便死在九泉之

    下也必时时刻刻记得。”令狐冲道:“请两位凝神静养不可说话。”林震南呼吸急促

    断断续续的道:“请……请你告诉我孩子福州向阳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我林

    家祖传之物须得……须得好好保管但……但他曾祖远图公留有遗训凡我子孙不得

    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要……要他好好记住了。”令狐冲点头道:“好这几句话我传

    到便是。”林震南道:“多……多……多……”一个“谢”字始终没说出口已然气绝。

    他先前苦苦支撑只盼能见到儿子说出心中这句要紧言语此刻得令狐冲应允传话又

    知儿子得了极佳的归宿大喜之下更无牵挂便即撒手而逝。

    林夫人道:“令狐少侠盼你叫我孩儿不可忘了父母的深仇。”侧头向庙中柱子的石

    阶上用力撞去。她本已受伤不轻这么一撞便亦毙命。令狐冲叹了口气心想:“余沧

    海和木高峰逼他吐露辟邪剑谱的所在他宁死不说到此刻自知大限已到才不得不托我

    转言。但他终于怕我去取了他林家的剑谱说甚么‘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嘿嘿

    你当令狐冲是甚么人了会来觊觎你林家的剑谱?当真以小人之心……”此时疲累已极

    当下靠柱坐地闭目养神。

    过了良久只听庙外岳不群的声音说道:“咱们到庙里瞧瞧。”令狐冲叫道:“师父

    师父!”岳不群喜道:“是冲儿吗?”令狐冲道:“是!”扶着柱子慢慢站起身来。

    这时天将黎明岳不群进庙见到林氏夫妇的尸身皱眉道:“是林总镖头夫妇?”令

    狐冲道:“是!”当下将木高峰如何逼迫、自己如何以师父之名将他吓走林氏夫妇如何

    不支逝世等情一一说了将林震南最后的遗言也禀告了师父。岳不群沉吟道:“嗯余沧

    海一番徒劳作下的罪孽也真不小。”令狐冲道:“师父余矮子向你赔了罪么?”岳不

    群道:“余观主脚程快极我追了好久没能追上反而越离越远。他青城派的轻功确

    是胜我华山一筹。”令狐冲笑道:“他青城派屁股向后、逃之夭夭的功夫原比别派为高。”岳不群脸一沉责道:“冲儿你就是口齿轻薄说话没点正经怎能作众师弟师妹

    的表率?”令狐冲转过了头伸了伸舌头应道:“是!”岳不群道:“你答应便答应

    怎地要伸一伸舌头岂不是其意不诚?”令狐冲应道:“是!”他自幼由岳不群抚养长大

    情若父子虽对师父敬畏却也并不如何拘谨笑问:“师父你怎知我伸了伸舌头?”

    岳不群哼了一声说道:“你耳下肌肉牵动不是伸舌头是甚么?你无法无天这一次可

    吃了大亏啦!伤势可好了些吗?”令狐冲道:“是好得多了。”又道:“吃一次亏学

    一次乖!”岳不群哼了一声道:“你早已乖成精了还不够乖?”从怀中取出一个火箭

    炮来走到天井之中晃火折点燃了药引向上掷出。火箭炮冲天飞上砰的一声响爆

    上半天幻成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这才缓缓落下下降十余丈后

    化为满天流星。这是华山掌门召集门人的信号火箭。过不到一顿饭时分便听得远处有

    脚步声响向着土地庙奔来不久高根明在庙外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在这里么?”岳

    不群道:“我在庙里。”高根明奔进庙来躬身叫道:“师父!”见到令狐冲在旁喜道

    :“大师哥你身子安好听到你受了重伤大伙儿可真担心得紧。”令狐冲微笑道:“

    总算命大这一次没死。”说话之间隐隐又听到了远处脚步之声这次来的是劳德诺和

    6大有。6大有一见令狐冲也不及先叫师父冲上去就一把抱住大叫大嚷喜悦无限。跟着三弟子梁和四弟子施戴子先后进庙。又过了一盏茶功夫七弟子陶钧、八弟子英

    白罗、岳不群之女岳灵珊、以及方入门的林平之一同到来。林平之见到父母的尸身扑上

    前去伏在尸身上放声大哭。众同门无不惨然。岳灵珊见到令狐冲无恙本是惊喜不胜

    但见林平之如此伤痛却也不便即向令狐冲说甚么喜欢的话走近身去在他右手上轻轻

    一握低声道:“你……你没事么?”令狐冲道:“没事!”这几日来岳灵珊为大师哥

    担足了心事此刻乍然相逢数日来积蓄的激动再也难以抑制突然拉住他衣袖哇的一

    声哭了出来。令狐冲轻轻拍她肩头低声道:“小师妹怎么啦?有谁欺侮你了我去给

    你出气!”岳灵珊不答只是哭泣哭了一会心中舒畅拉起令狐冲的衣袖来擦了擦眼

    泪道:“你没死你没死!”令狐冲摇头道:“我没死!”岳灵珊道:“听说你又给青

    城派那余沧海打了一掌这人的摧心掌杀人不见血我亲眼见他杀过不少人只吓得我…

    …吓得我……”想起这几日中柔肠百结心神煎熬之苦忍不住眼泪簌簌的流下。令狐冲

    微笑道:“幸亏他那一掌没打中我。刚才师父打得余沧海没命价飞奔那才教好看呢就

    可惜你没瞧见。”岳不群道:“这件事大家可别跟外人提起。”令狐冲等众弟子齐声答应。岳灵珊泪眼模糊的瞧着令狐冲只见他容颜憔悴更无半点血色心下甚为怜惜说道

    :“大师哥你这次……你这次受伤可真不轻回山后可须得好好将养才是。”岳不群见

    林平之兀自伏在父母尸身上哀哀痛哭说道:“平儿别哭了料理你父母的后事要紧。”林平之站起身来应道:“是!”眼见母亲头脸满是鲜血忍不住眼泪又簌簌而下哽

    咽道:“爹爹、妈妈去世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我也不知……也不知他们有甚么话要对

    我说。”

    令狐冲道:“林师弟令尊令堂去世之时我是在这里。他二位老人家要我照料于你

    那是应有之义倒也不须多嘱。令尊另外有两句话要我向你转告。”

    林平之躬身道:“大师哥大师哥……我爹爹、妈妈去世之时有你相伴不致身旁

    连一个人也没有小弟……小弟实在感激不尽。”令狐冲道:“令尊令堂为青城派的恶徒

    狂加酷刑逼问辟邪剑谱的所在两位老人家绝不稍屈以致被震断了心脉。后来那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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